【鳴家】大窗：冬日隨記
2020-01-16 14:00:01 聽新聞
天上有幾團云，淡淡的，由近及遠由白到灰白，到淺灰淺藍，到無色，最后與天際融合，頭頂正好無云，留出一大片藍天，一只紅白相間的風箏，穩(wěn)穩(wěn)的停在那里。身旁的茶花樹枝斜伸向上，稀疏的樹葉輕微的顫動著，楓葉上仿佛有看不見的翅膀，在風中輕盈的飛翔。不遠處的長江正值蓄水期，江心停泊著幾艘長長的貨輪，不時有輪船交錯通過，夕陽照耀的波濤粼粼閃光。大河對岸有火車鳴著汽笛出入城市，青春少男少女，迎著夕光跑去，悠閑的老人和疾馳的自行車從我的身邊經(jīng)過。
我的這個仲冬的下午，明亮而擁塞。
上周末，連日細雨不停，氣溫驟降，適合躲在家里，酣睡或喝茶讀書。正打算在陽臺上布置，突然接到同單元李哥來電，邀請巴南登山，吃烤羊，我們欣然同意了。李哥年齡稍長于我，性格好，說話總有不動聲色的幽默感，常讓朋友忍俊不禁，過后回想，竟會笑出聲來。大半年前我腳傷，李哥夫婦聞知，每日里送飯菜酒水，從不計回報，幾次外出旅游和小聚，他的從容淡定，重情義，以及他身邊一大群朋友，給我極好印象，認識時間不長，但仿佛早就注定有一段深厚友誼，那味道歷久彌香。
那天，我們走了很長一段濕滑的山路，腿傷未愈的我把驚險和恐懼走出了滑稽娛樂的效果。我想，隨著時令的變化，生活的重點當做相應的調(diào)整，在漸漸寒冷中暗自撿拾柴禾。友誼是其中不可缺少的部分。我們都到了對一切開始做減法的年齡，但仍然不乏對生活和友誼的熱情，關(guān)鍵是，遇到合適的人事。
整天整月忙碌無序，眼看一年將盡，竟然沒有完成任意一件像樣的事。我特意去櫻花大道拍照，石條鋪就的路上少有人跡，兩旁的枯樹落寞的排列，想當初春深似海，繁花怒綻，蜂飛蝶舞，游人摩肩接踵，好不熱鬧。我們也曾把它當做T臺，每年走秀一段浪漫愛情。
自從愛上節(jié)氣征候的計時方式，便感覺時間過得太快，剛剛數(shù)著立夏小滿白露秋分，怎么就寒露霜降，小雪大雪，轉(zhuǎn)眼就冬至了呢。記得七八月前，這里留下我們仿佛青春的身影，驀然回首，時光蒼老了許多。
莫名的浮現(xiàn)兩句歌詞——
人類從不欺騙神仙
我們卻彼此分享謊言
確有很深的況味，大概說的是那些職場上，塵世中愛情里，人與人之間的殘酷事實吧。看過一些演唱會，突然覺得很滑稽，成千上萬的年輕人，也有不少中老年人，到不同的舞臺前，聽著不同的音樂，聽從相同的煽動，揮動相同的手勢。太多人成天過著沒頭沒腦的生活，他們渾然不知命運途中的重重陷阱。
多年不見的老友關(guān)注我的美篇，問我為何特別喜歡來鳳深山，是的，回到鄉(xiāng)間，看李花開，板栗落，呼吸好空氣，享受清風吹。安靜得森林里都沒有鳥叫。但，更多藤蔓，空樓，坍圮的土墻，幾十年盈盈深邃的水井如今干枯了，荒蕪蕭索，回鄉(xiāng)總有感慨。恰好讀到一篇關(guān)于糧食危機的撼人心魄的文章，觸目傷懷的鄉(xiāng)村現(xiàn)實，遙想十年后，乃至更短的時間內(nèi)，又將是一幅怎樣荒涼的景象呢。
還是做個避重就輕的寫作者吧。如寫過的十數(shù)篇《山居隨記》那樣，只有在僻遠安靜之地才能放松，身心俱安……兀然而醉，怳爾而醒，靜聽不聞雷霆之聲，熟視不睹泰山之形。不覺寒暑之切膚，利欲之感情。俯觀萬物，擾擾焉若江海之載浮萍……劉伶《酒德頌》一定是酒意之下脫口吟出的，酒酣之際，物我兩忘，覺處處皆是天地，有依托而不虛妄，所以敢于大話連篇；又覺所見都是真理，理性而深刻，甚至于要引導別人，開解迂回迷失的眾生。
出門前，看完了一部電影《沙漠駝影》，一個倔強的女孩帶著一條黑犬和四匹駱駝，歷時半年多徒步穿越澳大利亞荒漠，她單薄的身體不僅迎接了險惡環(huán)境的考驗，還戰(zhàn)勝了漫漫長路的孤獨。她就是自己的神奇女俠，擁有悲壯而豐潤的人生。我們每個人都不能粉飾自己，這個星球遠不是那么和平寧靜，別有用心的人，正犧牲世界大眾的幸福為他們的罪惡買單。如果能從一些深重災難的事件中走出來，記住，一定要加倍熱愛自由和生命。
如今，很少有人活出了自己滿意的模樣。
不少人常沉醉在消極的自我否定中，每天仿佛都勉為其難，敷衍了事。很少有充滿期待的時刻，缺乏深入骨髓的歡樂，終日茫然，飄泊。除此之外，又能做些什么？
夏末秋初的那段時間，老是失眠。胃里仿佛有一股氣，憋著，其實我知道是心里有無數(shù)壅蔽的東西需要疏浚，曾經(jīng)是一個開朗的人，現(xiàn)在很想遠離狂歡，抑郁或自閉，刪除所有集體活動，屏蔽那些喧囂的臉，把一切偉大的新聞都看成無聊的舊聞……盡管無能為悲苦的人獻出一滴淚，甚至不能為一棵草芥吶喊，為一只螞蟻撐腰，但要相信，平靜的河水終會掀起狂瀾。
前不久的一個夜晚又失眠，索性不睡，變被動為主動，草稿《我決定安排一夜失眠》五章，其中有這樣的句子——
……
獨步荒野，一夜蕨類植物，南坡松風
自生自滅的野菊花，野牡丹
最近如此，羞于與同類為伍
這信息混雜的夜晚，以及流瀉而下的
雨水，仿佛一些人的命運
從天堂墜落到地下
我多么希望，這些詩句
到達一種高度，正好接住
人間的苦難
……
尼采說，倘若我不是詩人、解謎者和偶然的拯救者，我如何能忍受做一個人！如此方有些釋然?；仡^看見我的自行車安靜的站在陽光下，沉穩(wěn)內(nèi)斂，懷抱自己的蹄音。霎那間，我仿佛看見了根據(jù)地和大后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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